2016年5月23日星期一

欠债


她哽咽着,带点怒意,怨气一股脑儿的倾泄而出。我静静聆听,没有着声,也不知该说些什么。

来自原生家庭的压力,来自婚姻的怨怼,就似一条条麻绳般将她捆绑,剪不断,理还乱,让她累得喘不过气来。在她年纪还小时,父母离异,后各自有各自的家庭,各也育有自己的孩子,但老人家有事时,出钱出力的却是她。从小失去父母之爱,由外婆抚养长大的她,其实大可以甩甩头什么也不理,但那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母,怎可撒手不理?只是理了,就只会是没完没了的烦恼,像被一块布纏得紧紧,无法放手,也无法脱手。

她说她很累很累,她不想理了,即使让人斥责不孝也罢了。她已不能负荷那排山倒海的情绪。

我无言。有人说做孩子的是来向父母讨债的,为什么父母与孩子之间会有欠债这回事?我真的无法明白。

前阵子老爸也进了医院。他的双手臂起初是长了疱疹,他胡乱涂药,被关节痛的止痛膏灼伤,结果皮肤溃烂。干弟通知我,我一看那双手发炎得快糊烂的照片,立即和小弟驱车回去老家载他。抵达家门时他已收拾行李,边喝啤酒边等我们。如果不是双手发疼得受不了,他哪会这么乖愿意随我们上都门?于是我们随即又开车上路,直奔都门的医院。

我心里早有盘算,在医生说必须留院时,我就要求让老爸住在护士柜台前的病房。有了前一次大闹病房的经历,我必须作出这样的要求。不让他进政府医院,也是因为他会趁人不察溜走。

结果在医院的三天,老爸不断骚扰护士,要求护士让他回家 ;护士不让他走出去,他竟破口大骂,而惊动了警卫在旁驻守,怕他动手打护士。我们劝他好好留医,却被他怒斥不孝。后来是我们被老爸吵得忍无可忍,要求医生让他出院。

那个当下,我们真的很生气老爸的无理取闹,气他不听话,气他固执,但过后,又十分同情老人家。老爸八十一岁了,自从老妈去世后,他的记忆力急速衰退,有些失智,行为也古怪固执。他有时候是非常精明的,他知道如何讲骗话,尤其是当我们发现后院满地的啤酒空罐和烈酒空瓶。对于金钱,他一分一毫也不含糊。我们知道,也许他连自己干了什么也不知道,但他非常清楚他是必须回到老家的,甚至固执的非常坚持自己要独居。

有人说,父母可以养几个孩子,难道几个孩子不能养两个父母吗?为什么让父母在老家当空巢老人?不是这样的,不是孩儿不孝,而是无可奈何。

所以,当有人问为什么我们把老人家留在老家时,我们都无法回答。有时候,很多事并不是我们想要的。

当人的脑袋开始萎缩时,他的思想和行为会变得反常,有时候的确会让孩子慌乱失措。只是,老人家为什么不明白孩子的困扰,烦恼和关心呢?

欠债两个字,的确太沉重了。




2016年5月9日星期一

那一夜的故事


起初,他只是带着好奇的心去见见她,于是一早由南部开了数小时车程回到家乡。

他和她在面子书是朋友,是她主动要求成为朋友的。当年在学校彼此并不同班,她文静, 他低调,同届但却是陌路人。两人算是邂逅于面子书,因为有共同认识的朋友,所以便在聊天室聊了起来。

从她的字里行间,他发现她是个蛮消沉的人,对身边事物完全提不起劲。后来她略略透露自己的婚姻并不愉快,唯一的儿子虽然在身边,但快娶媳妇了,也无暇理会家里的终日发呆 的妈妈。

这次她回乡约了老同学,问他会不会赴约。他想了想,真的想见见这位似乎素未谋面,却又是同届的女同学。

其实他的婚姻也出了问题 ,七,八年前在一次口角中,他怒气冲冲掴了太太一把掌,就这样把太太掴走了。他独自把两个孩子扶养长大,但两人始终未离婚。虽然再见不是朋友,他还是期待太太会回到他的身边,他告诉自己会痴痴地等下去。

同是婚姻道路上失意的人,他虽然不知道她的婚姻出了什么问题,但几个月来的讯息来往,他稳约发现她似乎对人生失去了希望,终日唉声叹气。每次他都以挫笨的文字劝导她,希望她能振作起来。他甚至也怀疑她有忧郁症,征状正如当年太太离家出走后意志消沉的自己。

于是那一天下午,他赴约了,他见到了她,没有校刊里毕业照的清秀亮丽,而是一个双眼深陷无神,痩弱无力的妇人。

他们聊得很投契,之前在文字间建立的文字让他们熟络得像故人。在一堆老同学中,他们谈天南聊地北,也不知怎么开始的聊到天气,他说这火炉般的天气烤得人快焦了,最好就是上金马仑避暑,她悄悄说我们走吧。这间中有一段空白,他记不起是怎么应允和她一同上山,也忘了怎么瞒过其他同学一起上了车就往金马仑的方向开去。间中的忐忑,紧张,掺杂着怜悯,同情,百般滋味,后来想起竟然模糊了。

他们一路聊着,上到山上天色已暗,两人去了廉价旅馆要租两间单人房,真不巧,没房了,有的只是双人房。他们又去了另一间旅馆,同样的,也只剩双人房。两人有点尴尬,但考虑到反正只是过一夜,不想花钱租高档的酒店,于是将就一下,两人就租下一间双人房。

事情发展到这里,就像琼瑶小说里的情节,但对这一对已半百的男女而言,一切真的只是巧合。那一夜,他们聊到天亮,她像找到了渲泄出口,把丈夫出轨养小三并生下孩子的怨气全倾泄出来。她哭得梨花带泪,生平最怕女人流泪的他也只能压下心里的惊慌,听她倾诉。

那一夜,真的什么也没发生。这些年来他独自生活,虽然有女人示爱,但他都一 一拒绝了 ;况且,这还是别人的妻子,他更不能乘虚而入。于是,第二天,两人平静地下山了,各自回到自己的家,不过她嘱咐他别把这件事告诉別人。

只是后来他渐渐发现,她应该是爱上了他。一点芝麻绿豆小事,她就发讯息给他;生活稍有不如意,便打电话向他哭诉。她像抓到了一块浮木,她紧紧地抓牢,那是她的希望,她的生机,他是她眼下的唯一。

他知道他的身份,他只是一个出于关心的同学,但他更清楚对方是个已婚的女人,他想转身不理,却又怕她受不了刺激而自杀。他知道她会的。

他把这件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的好朋友 A。A 也是他们同届的同学,同样是个失婚的女人。他把这秘密说出来,是希望 A 会好好劝解好朋友,拉她一把,让她振作并好好爱自己。

讵料, A一听完便破口大骂,直指他欺骗了好友的感情,更表示绝不相信他俩在山上的那一夜什么也没发生过!

这一闹,他立即就后悔了!他知道他找錯对象,所托非人了!他企图解释,但 A 仍一口咬定他干下不耻的行为,让他百口莫辩。

他惊觉 A 是一颗计时炸弹,不知什么时候会在她的面前引爆,也不知这大嘴巴什么时候会将此事公告天下!

一时的糊凃和过份好心,让他陷入深陷中。他即不想伤害这个可怜的女人,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断了这暧昧的关系,她说过,若对生活绝望,她会毫不犹疑地结束自已的生命。

这个故事将会有怎样的结局,当事人肯定没有答案。身为旁观者,我只希望最后的结果是风平浪静的,各自继续自己的生活,是悲是喜已注定,终究还是得自己面对。

这事让我明白,有时候好心和关心也是应该有个限度的,尤其是已婚男女,否则必会惹上身蚂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