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半交响乐

27日凌晨四时许从杭州返回都门,回到家已是六时。稍收拾一下，却因心挂着事儿而无法入睡。眼睁睁挨到八点多，又爬起来赶往巴生蓝家丧府送蓝老一程。

圣诞节当天在杭州接获蓝老病逝的消息，一时真无法接受。蓝老从发现患癌到往生，也只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，人生的减法有时真的快得让人措手不及。

蓝老对我有恩，两年前我动了个大手术，他马上请媳妇送了两份箭猪枣粉过来，过后还送了不少补品给我。蓝老的大恩大德，让我无以回报，今后只能铭记在心。

从蓝家丧府回来，虽然已经累得双眼微肿，但还是赶忙收拾几条衣服，然后和小弟回乡去。

在我飞去杭州的前一天，我拨电回去给老爸，惊闻他于较早前尿液有血，但他说已经没事。当时我其实很气，两周前回去时他没说，屡次在电话中他也不讲，由于他有前列腺肿大的问题，曾经有过大量出血，因此担心这次与前列腺有关。

但我次日就得出国了，在和弟妹们商议后，决定待我从杭州回来后，和小弟一起回老家。

回到老家已是近傍晚，老爸精神奕奕，但说的话反反复复，让我们不免半信半疑。这一年来，他把很多事情都混乱了，但有时候思路却非常清晰，这也是妈妈往生之后老爸最大的改变。小弟在橱里找到四支中国药酒，酒精浓度四十几巴仙，屋后还有好多支空瓶和啤酒罐。老爸说，那不是他的，都是他的朋友的。瞧，多像小朋友在说谎！我和小弟都啼笑皆非，但又无可奈何。老爸的肝恐有硬化的危险，因此医生已警告他一滴酒也不能沾 ;但山高皇帝远，独居的他可乐得享受自由！

当晚，我和小弟一夜无好眠，狗吠鸡啼鹅叫火车过，都似夜半交响乐，时而近时而远，在原该寂静的夜是那么的扰人清梦。老家已越来越陌生，夜半伴随的蚊子侵袭，更让我想逃。。。。

第二天一早我们便下怡保的专科医院去找泌尿科医生。老爸的脸很黑，他以为只是看普通医生，看见车子转往怡保方向，他已知一二。是我们事前没有照会他，他那么固执，说要到怡保医院去，恐怕他会不肯上车。

经过检查之后，医生发现他的膀胱有颗结石，虽然体形不大，但建议能取出最好，否则日后发痛或阻塞不能排尿，那将会很麻烦。原先医生只是看诊半天，他望望手表，听闻我们从老远过来，应允立即替老爸做个小手术。他细心地向老爸解释，但看老爸的表情，老爸似乎没有收到讯息，我于是走到老爸的跟前，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告诉他医生的建议。

讵料老爸听后，一口拒绝，他猛然站起，大声说他不要做，他要回家！

老爸越来越固执，我们本来就熟知他的脾性，不过也没料到他的反应那么大。医生好言相劝，告知日后可能会不能排尿，也可能会痛得死去活来，老爸不理，硬是要回家，说到时有事他会再去看医生。我也劝了，费了口舌，但他就是不听。小弟倒是站在一旁，无奈地发笑。我知道他不说话，是因为他怕他一怒便会情绪失控，因此他宁愿不说。

这位医生也真讲人权，他说病人不愿意，谁也不能强迫他， 家属必须尊重他的意愿。意识清晰的病人不能签名，我做女儿的也不能代签。

就这样，我们悻悻然地把老爸带走。临走前，医生笑着说 :如果他痛到半死或不能排尿，他一定会回来找我的。说得那么有自信！

我们离开医院后并不直接回家，我们去了老家的一间诊所。盖因我们发现老爸最近这三个星期来，去看了这间诊所的医生三次。另外，他也分别看了另两名医生。

我开门见山，告诉医生我想知道老爸发生了什么事，医生先是一征，然后失声笑了起来，说 :他说他肚子痛，又说去了医院X 光，我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。

接着医生把报告一项一项解释，我发现老爸告诉医生他有糖尿病,其实他没有，他有的是高血压。我此行的目的，也是希望老爸能长期在这位医生的诊断下服食高血压的药物。之前他差点中风而入院，医生已警告他有中风的风险，但他不愿服药，老说没事。最让我们担心的，他如此酗酒，难保健康不受影响。但我们真的没办法，他不愿离开老家，我们又身在外地,真是很为难。

这天看的两位医生都劝我们说，老爸八十了，这么老了，只要他开心，就由得他吧。

我想说的是，包容和迁就，其实就是放纵，但。。。。也只能这样了。

他们都说，还可以照顾父母是一种福气，做孩子的必须有耐心和孝心。我们只是觉得，太累了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