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水那一端的梦

上午，H从美国拨电过来，问他好吗，他叹口气说:纽约完全不一样了，而我才发现自己年纪大了，所有的都不如想像那样。

我握着手机，虽然看不见对方的脸，听他这么一说，心里还真有几分惴惴不安。他才在纽约落脚不及两周，他是抱着满腔希望过去纽约开始新生活的，怎么此时不停地叹息？

两个星期前我才为他办了饯别宴，二十多位同学出席并给于最真诚的祝福。我们从小学到中学都在同一间学校，近一年来同学之间的联系更是紧密，因此大伙儿对他移民至万里之外，的确有点不舍。

中学毕业后他带着妻子在纽约生活，长子出世后才归返大马，却一直梦想着回到那他喜欢的地方。几经波折，最后他一个人获准成行，得以飞去会合早已落籍美国的长子。

去到纽约，他才发现在餐厅捧餐的长子是 蜗居在一个不能挤下两个人的空间，而这狭小空间的房租，却是昂贵得令他咋舌。儿子让出房间给他，他说，他从来不知道儿子的日子是这么过的。说时，我听 得出他的心疼。他领了证件开始找工作，却发现僧多粥少，结果只好帮朋友做建筑工作。

他拨电来的时候，刚做了两天的工作。对一个已经五十四岁，从来没有做过粗重搬扛工作的人，体力的负荷是可以想像的。他说他在滴着汗水搬运时，忍不住开口斥责自己愚蠢，好好在马来西亚下班后吃饱饭看电视含饴弄孙不要，干嘛跑到纽约这繁华大都会这个小间隔对着四面墙？他有点激动的说他不想有一天突然这样悲凄的死去。

他的语气带哽咽，我也心恸，这时候在望着天花板愁肠百结的他是否在淚光闪动？心里是否又懊悔又委屈？我告诉他一定要把实际状况告诉远在家乡的太太，只因他太太的美国梦比他的更美丽。大不了，就回来吧！这并不是一条不归路。

海水那端的天空，真的比家乡的天空更蔚蓝如画吗？海水那端的草地，真的比家乡的草地更绿油油吗？梦醒过来，看见天空阴暗晦澀，心悸绝望之后，还是有转圜的余地 ;毕竟，这才是一个开始，要回头还来得及。

我在想，年过半百了，还有谈理想的条件吗？我真的不知道。经过人生超过半辈子的人生顺遂和起伏，我现在什么劲都不想使,只想平平静静的过日子。理想和憧憬，就留给年轻人去吧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