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门

有人说,照顾老者像照顾老小孩,不,这比照顾小孩要艰难几倍。老者闹别扭,不能打不能骂不能哄骗,还要看他的脸色听难听的话。朋友的妈妈为拒绝儿子为她请个看护,居然还以自尽来威胁,宁愿独来独往。有人说还可以照顾父母是一种福气,朋友说母亲难搞起來,想自尽的是他!

出门前其实已有心理准备,但这回是老爸自己说要去新加坡二妹家,征得他同意订了机票,却获悉他背地里对人说他从没说过要去,也没心情去。但我仍回老家把他载上来,第二天上午启程。

但到了新加坡不及三小时,他却吵着要回
了!

我和二妹说好说歹企图劝服他,他明天回后天回的讨价还价,从小声讲到高分贝嚷喊,他哦的同意住三晚便悻悻然回房。两个小时后,他走出房又吵着要回。

我们全家人都有心理准备老爸会吵着要回,可是却没料到那么快,快得连我们都傻眼了。一个闹别扭的近八十岁老人,那种无理取闹的确给了我们很大的为难和压力,但我们又不能动怒,还必须费很大的劲去哄他骗他。

第二天带老爸去牛车水吃点心,去参观了牛车水原貌馆,他只对馆内那张打金工作台有兴趣,只因为这工作台与家里那兩张一模一样,连工具一样,馆内其他的老旧物件,他也只望一眼。

第三天二妹建议带他去圣淘沙水族馆,他说好呀。一进入馆內隧道,他看见在头上的鱼类还表现得兴致㪍㪍;后來走了十分钟,他开始兴趣却却,快步直走,连走马看花的姿势也没有。我和二妹反而童心未泯,对着奇異的海底生物充滿好奇,稍稍停留细细观察,一转眼,老爸却不见了!

原来他突然向反方向走,一拐就拐到回头路,真把我们姐妹俩吓慌了。老爸重听,即使我们大喊大叫,他也未必听到,真的给他吓死!

这一趟出门,发现老爸已不太能行走,完全无耐心,不愿排队,有间歇性的失忆,前言不对后语,性情的变化,其实我们心里也有了个底。老爸快八十了,衰老和退化的征兆已越来越明显,日后一个人独居,潜在的危险性更高。但他情愿当空巢老人,甚至已有言在先,哪天他不能走动了,他愿意住进老家附近的老人院,因为那里有他的朋友。

他的固执和无理,有时候会让我们失措,甚至失控顶撞他,不是不明白狀況,而是完全不知该怎么办。朋友说,他身在外很想念在老家的妈子,可是回到家两母子却会因处事方式不一样而争得脸红耳赤,他甚至当下想逃离不再理会,可是冷静下来又愧疚得要死。

明白他的心情,我只怕有这么一天;明知道一切的变化非他所愿,但在现实针锋的那一刻,总会有两败俱伤的时候。

我告诉朋友,孝顺是一个很沉重的包袱,各有各的标准,我们沒有能力扛下,就尽自己的责任。问心无愧,即使老人家不谅解,老天看到就好了。